超大城市、重要的中心城市，两张独特的名片赋予了重庆立足西部、服务全局的重大使命。大城市、大农村、大山区、大库区，城乡交汇的特点造就了重庆改革发展的复杂性、多样性和艰巨性。在深化医药卫生体制改革、药品加成全面取消、“三医”协同治理的改革进程中，重庆市卫生健康委始终坚持“以患者为中心”，统筹考虑各区县基础条件和发展需求，引导药师队伍回归临床用药的主责主业，奋力打造“西部领先、全国进位和重庆辨识度”的药学服务实践成果。“重庆的药师队伍很有活力，因为这支队伍有价值体现、有发展平台、有收费政策。”近日，重庆市卫生健康委党委委员、副主任胡宇峰接受《中国卫生》记者采访，详述了该市推动药学服务改革、重塑药学人员能力的历程和展望。
全面转型 回归主业
中国卫生：重庆市开展药学服务改革的契机是什么？
胡宇峰：2017年9月9日，重庆市全面推开公立医院综合改革，实行药品零差率销售。这一破旧立新的改革，对药学人员的发展方向产生了深刻影响。此前，医疗机构的药学工作太过偏重药品采购、仓储、调配、发放等内容，忽略了专业技术价值的发挥。事实上，药学部门应该是技术部门，药学人员应该是专业技术人员。药品加成的取消，倒逼着药学人员回归临床用药的主责主业。
与供给侧的内生动力相伴的是需求侧的外在推力。多病共存多药同服患者的增多、安全有效经济用药目标的普及、居民健康素养的提升等，使得临床和公众对于合理用药的认知和需求越来越明确和多元。
与此同时，2017年以来，国家卫生健康委对药学服务改革作出系统规划，先后发布《关于加强药事管理转变药学服务模式的通知》 《关于加快药学服务高质量发展的意见》 《关于加强医疗机构药事管理促进合理用药的意见》等文件，要求推动药学服务实现“两个转变”，即从“以药品为中心”转变为“以病人为中心”，从“以保障药品供应为中心”转变为“在保障药品供应的基础上，以重点加强药学专业技术服务、参与临床用药为中心”。这些规定，为药学人才队伍和药学学科建设指明了方向。
改革是以问题和目标为导向的。于是，重庆市围绕满足患者用药需求、回归药学专业技术价值等重点，开启了药学服务改革工作。
中国卫生：重庆市药学服务改革的总体路径是什么？
胡宇峰：药品加成取消后，重庆市卫生健康委积极适应改革要求，药政管理队伍和医疗机构药学人员主动思变，逐步在药师培训、合理用药、专科建设等方面积累了一定的经验。在前期探索的基础上，2019年，重庆市正式确立了“明目标、育人才、强学科、近临床、优环境”的药学服务改革路径。
在明目标方面，2020年，印发《重庆市加强医疗机构药事管理促进合理用药实施意见》，从加强药学专业技术服务、药品合理使用、药学人才队伍建设等方面，明确药学服务改革的整体目标和具体举措。2021年，印发《重庆市卫生健康发展“十四五”规划》，提出到2025年每百张床位临床药师数达到0.7人、重点发展临床药学等高水平临床专科、探索在医共体内统一药事管理和药学服务等建设目标。每年度，发布《重庆市卫生健康事业高质量发展评价指标体系》，纳入药学门诊、处方审核、临床药师驻科服务等相关指标，激励委属医疗机构和区县卫生健康委主动落实工作。
在育人才方面，注重临床药师规范化培训，制定《临床药师培训基地建设标准》 《临床药师培训管理办法》，建设16个培训基地，遴选师资90余名，重点提升临床药学专业知识和技能。注重优秀药学人才引进，要求医疗机构每年为药学人员单列引进指标，并在重点科研项目、重点实验室建设等方面给予奖励和资助。注重药师岗位培训，制定 《紧缺人才——药师岗位培训项目实施方案（2024年版）》，建设8个培训基地，遴选师资70余名，重点培训药学门诊、住院药学监护、处方审核调剂3个岗位学员。
在强学科方面，启动临床药学重点专科建设，制定《临床药学重点专科建设项目实施管理办法》，推动药学临床、教学、科研和管理协同发展。开展药学类科技创新中心建设，促进相关药物的供应保障和精准使用。强化药学科研政策引导，将临床药学和用药安全关键技术研究、精准用药和个体化用药质控技术研究等纳入重庆市科卫联合科研项目，给予政策和经费支持。
在近临床方面，健全药学服务规范，制定《医疗机构临床药学服务规范》，对药学门诊、药物重整等14个项目的岗位职责要求、服务内容流程进行规定，推动药学服务标准化、同质化。扩大药学服务供给，推行药学门诊或医药联合门诊，为患者提供用药咨询、用药指导、药物重整等服务；推行临床药师驻科服务，履行医嘱审核、治疗药物监测等职责；推行处方审核，提高各级医疗机构合理用药水平。开展临床药物治疗路径试点工作，有效提升合理用药水平，科学降低药品治疗费用，助力医保支付方式改革。
在优环境方面，实施药学服务收费改革，将符合条件的药学类项目新增为价格项目，提高医疗机构和药学人员服务动力。搭建药学人员展示平台，开展药学服务技能竞赛，展现新时代药师的新面貌、新风采。展示药学服务改革成果，提高公众对于药学服务的认可度，拓展药学服务的影响力。
聚合资源 形成特色
中国卫生：据了解，重庆市充分聚合卫生健康、财政、医保等部门资源，给予药学服务改革倾斜支持。请您作详细介绍。
胡宇峰：药学服务点多面广，涉及多部门职能。重庆市卫生健康委在实施药学服务改革的过程中，注重链接多部门资源，建立多部门联动机制，利用政策合力共同推进药学服务改革。
先后争取中央财政资金1050万元、市级财政资金758万元，用于药学人员培训；争取市级财政资金1250万元，用于建设市级临床药学重点专科。
会同医保部门印发《关于完善药学类医疗服务价格项目的通知》，新增和修订药学门诊诊察费、住院诊察费、会诊费3项药学类医疗服务价格项目，并在全市有条件的三级公立医疗机构试行。
会同科技部门印发《医学科技创新引领卫生健康事业高质量发展若干政策》，遴选2个单位建设重庆市药物（器械）综合评价研究中心，遴选2个单位建设中医药研发中心。
会同教育部门制定政策，鼓励有条件的在渝高校开展临床药学本科专业教育，扩大相关专业研究生招生规模。目前，重庆医科大学药学院正在积极探索临床药学课程改革。
会同人社部门制定政策，在高级职称评审申报专业中设置临床药学等二级学科，并在高评委中单列药学评审专业小组；将药学人员纳入“县聘乡用”改革范围，推动优质资源下沉。
中国卫生：经过几年改革推进，重庆市形成了哪些特色药学服务模式？
胡宇峰：到目前，重庆市药学人员数量达到10677人，增速高于全市卫生技术人员平均水平；临床药师数量达到1133人，每百张床位临床药师数达到0.8人，提前实现“十四五”规划目标。伴随药学人员队伍的壮大和优化，人才红利逐渐释放，药学服务改革涌现诸多亮点。
一是搭建临床药学重点专科建设体系。
重庆市卫生健康委既设置了对标国家标准的综合项目，以建设国家（全军）临床重点专科（临床药学）为目标，发挥头部医疗机构的领跑带动作用；又设置了契合亚专科特点的特色项目，与国家（全军）或市级临床重点专科相协同，引领临床药学亚专科快速发展。目前，全市获评国家临床重点专科（临床药学）项目2个，建设重庆市临床药学重点专科项目36个。
例如，重庆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分别于2020年、2022年获批肠外肠内营养、抗肿瘤方向的市级特色项目，于2023年获批市级综合项目。该院以此为契机，在加强自身药学能力建设的同时，提升业内影响力和区域辐射力。2023年，该院和重庆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获批国家建设项目，实现全市国家临床重点专科（临床药学）“零”的突破。
二是推广药学门诊或医药联合门诊。
重庆市卫生健康委将药学门诊或医药联合门诊开设情况纳入委属医疗机构和区县卫生健康委等单位的综合督查方案，强化任务落地落实。目前，全市已有129家医疗机构开设了245个药学门诊或医药联合门诊，累计服务群众约10万人次。
例如，重庆市妇幼保健院开设了全周期药学门诊，其中包括体外受精—胚胎移植药学门诊、妊娠哺乳药学门诊、围绝经期医师—药师联合门诊以及互联网药学门诊等。该院通过对妊娠期药物暴露的个性化分析和有效干预，已避免了不必要的人工流产700余例次。
三是推行临床药师驻科服务。
重庆市卫生健康委在制定落实《医疗机构临床药学服务规范》的基础上，推行临床药师驻科服务，为住院患者提供药学会诊、药学查房、治疗药物监测等药学服务。目前，全市已有132家医疗机构提供临床药师驻科服务，三级医疗机构施行率达到100%。其中，重庆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重庆医科大学附属儿童医院、重庆大学附属三峡医院入选国家驻科药师工作模式试点单位。
例如，重庆大学附属三峡医院坚持以驻科药师队伍建设为根基、以贴近患者的药学服务为核心、以服务规范为指导、以质量控制为关键、以信息建设为支撑，探索完善工作模式。医院临床药师驻科服务范围已拓展至消化内科、肿瘤中心、小儿综合内科、中医内科、骨科中心、肠道中心等20个科室/中心，学科覆盖率超过80%。
四是建设区县域处方审核中心。
重庆市卫生健康委将建设区县域处方审核中心工作纳入区县卫生健康高质量发展评价指标体系，加大区县域处方审核系统建设力度，将合理用药关口前置。目前，全市已有28个区县完成系统上线运行，区县处方审核覆盖率达到68%，基层医疗卫生机构处方合格率达到93%。
例如，秀山土家族苗族自治县建立区域处方审核中心后，处方合格率明显提高，牵头医院处方合格率由94.3%提高到99.6%，基层处方合格率由85.2%提高到97.1%。同时，牵头医院单张处方金额由123.38元下降至107.17元，基层单张处方金额由24.04元下降至19.07元。
五是强化药政药学数字化改革。
重庆市卫生健康委积极抢抓“数字重庆”建设的战略机遇期，重点从两个方面强化药政药学数字化改革。
一方面，推进药品智管系统建设。依托“重庆数字健康”建设构架，部分区县已率先建成覆盖区县、街道（乡镇）、社区（村）三级医疗机构的药品信息监管系统，实现对药品入库、出库、使用数据的实时抓取，以及对基本药物占比、次均药费、药品库存量等15个指标的智能监测和预警。
另一方面，推动药学服务领域AI应用场景的快速发展。例如，重庆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搭建了基于“互联网+”的慢性病用药管理平台、治疗药物监测和基因组学联动平台，为个体化、精准化临床用药提供支撑。璧山区建立了基层医疗卫生机构药品联动管理系统，可以预测患者用药结构，智能提出药品配备建议。
中国卫生：在服务重点人群用药需求方面，重庆市进行了哪些探索？
胡宇峰：重庆市药学服务改革始终同国家发展战略、人民用药需求同向而行。在推进乡村振兴、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建设生育友好型社会等方面，我们一直在努力。
努力建立基层药品联动管理新机制。重庆市卫生健康委以提升基层药品供应可及性、使用合理性为导向，持续优化紧密型医共体内慢性病上下级医疗机构用药衔接工作，探索统一用药清单、统一药品配备、统一药品配送；针对清单未纳入、用药不衔接等突出药品的供应保障矛盾，采取“院内+院外”“线上+线下”等方式，满足居民多样化用药需求；从区域审方、人才下沉、能力培养等方面，出台实施一批推动药学服务标准化、同质化的举措，提升基层药学服务能力和水平。
努力探索慢性病用药管理新模式。重庆市各级医疗机构以药学服务改革为契机，不断创新慢性病用药管理模式，总结了多个典型案例。例如，重庆大学附属肿瘤医院建立居家用药共济管理模式，通过优化设计、简化语言、开发语音说明书等方式，改善用药教育效果；开发“互联网+”药学信息平台，提供用药提醒、线上用药打卡、不良反应记录、疗效记录、用药咨询等服务，提升用药依从性。
努力构建妊娠期药学服务协作新体系。为解决妊娠期用药安全评估需求大、相关证据匮乏、尚未建立权威数据库等问题，重庆市妇幼保健院在开设药学门诊群、积累丰富经验的基础上，牵头建立了跨区域妊娠期药物暴露登记平台，并正在建设多中心妊娠哺乳药学门诊服务协作网以及妊娠期用药安全AI智能平台，希望用大样本的妊娠期用药安全数据为人口高质量发展贡献药学智慧。
聚焦主线 迭代升级
中国卫生：接下来，重庆市药学服务改革的重点方向是什么？
胡宇峰：重庆市将以推动解决医疗机构药学发展面临的瓶颈问题为主线，在完成药学服务改革基础任务的情况下，将改革措施迭代升级到2.0版，加快实现药学服务“西部领先、全国进位和重庆辨识度”的工作目标。
推动药学服务水平更高。在药学人才队伍建设方面，通过强化外引内培，提升药学人员数量和占比，推动每百张床位临床药师数提升至1人，培养学术地位高、具有全国影响力的临床药学学科带头人。在药学学科建设方面，构建覆盖“国家—市—区县”三级的临床药学专科群，实现国家临床重点专科（临床药学）建设不断进位、市级临床药学重点专科建设突出特色、区县级临床药学重点专科建设引领区域。
推动药学服务质效更优。在药学服务提质扩面方面，推动三级公立医疗机构全部开设药学门诊或医药联合门诊、全部提供临床药师驻科服务；将药学服务收费项目纳入医保支付范畴；持续开展临床药物治疗路径试点工作。在“AI+药学服务”推广方面，聚焦药学服务领域AI应用场景，发挥临床药学重点专科群优势，力争率先取得整体突破，形成一批可在全市推广的“AI+药学服务”应用。
推动药学服务下沉更实。全面建设区县域医共体中心药房，建立缺药登记和配送制度，解决乡村居民用药问题。全面建设区县域处方审核中心，力争覆盖率达到100%。推动二级及以上公立医疗机构全面开展临床药师驻科服务，并率先在区域医疗次中心落地。整合医共体牵头医院优势资源，与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乡镇卫生院）共建基层药学工作室100个。培养基层药学人才，培训基层全科药师100人。
